Wednesday, June 06, 2007

筲箕灣家書

K:

首先再次多謝你的款待。一月的時候我跟先生「兩梳蕉」的走來澳洲,卻吃了你一頓又一頓好的,還親身見到你那三個可愛的寶寶。很多旅遊經驗都是用錢買回來的,例如乘坐熱氣球,例如看艾爾斯石,可是跟你重聚的時候,是全程中最走運的。

那時候你要忙著照顧三個小的,大家的話題都集中在育兒和母乳育嬰身上,也沒有機會跟你回憶舊事。不過,我相信你還記得,十八年前你不知從校園那裡找來黑布條,為大家的手臂綁上黑布帶,好像是你還是L的主意,用塗改液在上面寫上「血債血償」。你掛著粉紅膠邊眼鏡的雙眼還是紅紅的。

當時我沒有零用錢,知道你們要跟預科班的學長一樣,合資買花牌都幫不上忙。可是大家有錢的出錢,有報紙的就出報紙,讓同學們了解當時在北京發生的事。學校也不知怎樣弄來一幅「民主牆」之類。當時沒有人爭議事件的用詞,因為「血腥鎮壓」這個事實實在太明顯了。

六四,跟文革與南京大屠殺一樣,都屬於大是大非的事。細節各路人都有說法,可是事件的原則應該很明顯,略有常識和良知的人都應該懂。

多年以後,仍記得現在「亭亭玉立」的空姐S,當時激動地揮動拿著報紙的強壯手臂說:「xx給人出賣了,所以才會被公安拘捕!」(S,對不起。)

亦記得有同學參與百萬人遊行,卻是為了見明星。

當年我們才中一,對事件的理解,跟事件的真相有多少偏差?現在來做定論,仍是早了一點。因為很多事至今無法證實,當年有多少人參與,死了多少人,多少人被捕等等。很多人都好像忘記了這件事一樣,很多人都不提了。例如那次累我們罷課遊行成空的「暴動」,將原本學長們準備好的橫額都派不上用場了。除非到圖書館翻閱菲林剪報,否則也沒有甚麼記錄下來。

我當時好不容易買回來的幾本講民運的書(你知道我求學期間被家裡經濟封鎖得有多嚴重),幾年之後被家長拋掉了。我問為甚麼,他們說:「這些書留來不好。」他們連差不多有三十年歷史,已經不會再翻閱的過時英文文法書籍都留下來,就趕在九七回歸前拋掉我的書。現在幾乎不可能買回來的啊。豈有此理。不知道你當年買來的那些,有沒有避過一劫帶到他鄉呢?

明年你可能帶子女重臨香江,你說甚麼天氣來最好?不如六月來吧。讓他們出席六四燭光晚會,你的一對孿生子應該開始懂事了,至於細B年紀比較少,不過出席活動的人都很守秩序,相信她在燭光之中,仍能安全而回。

我一直認為,這個世界都那麼爛,亦只會繼續爛下去,還生孩子出來幹麼?可是明知帶孩子辛苦,看到你生完一胎又一胎,最近想法有點不同,「正因為這個世界只有繼續爛下去,我們的希望就在新一代,希望他們令這個世界變好」。廿年之後,你的孩子雖然不是香港人,但仍可以將這個訊息傳送下去。

希望當年我們相信的,總有一天可以正名,六四總的一天可以獲得平反。也許不是我和你有生之年可以看到的,像香港有雙普選那樣,但薪火相傳,我們仍有你兒子的一代。

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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